仙母种情录-第12章 邀函议事
淫妻日常
1 年前

清晨的拂香苑,晨曦透过薄薄朝雾,洒在庭中,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辉。 我自昨日与沈师叔一番交谈后,心绪渐平,郁结稍纾,今日一早便起身,于庭中苦练武艺。 此时,我随着所悟精髓而动,剑光如练,招式间带起凛风,含章剑在手中清鸣,似与我心意相通。 练至酣处,汗水微濡衣衫,胸中一股少年意气似又复燃,隐隐有股豪情,欲将前日血谷中所见不平一剑斩尽。 辰时左右,练功方歇,我正收剑回鞘,忽闻苑外马蹄轻响,夹杂着铿锵之声。 未几,一名身穿皂袍的配刀差人步入苑中,步伐稳健,腰间佩刀,眉宇间带着几分肃然。 他见我持剑而立,先是一愣,随即拱手施礼,声音洪亮:“可是柳少侠?在下楚阳府衙差役李元,奉命送来一封函帖,请柳少侠与谢仙子过目。” 我略感意外,掣剑归鞘,回礼道:“李差人辛苦了,函帖何人所寄?所为何事?” 说罢,我接过他手中递来的函帖,入手微沉,烫金封皮上墨迹遒劲,写着“谢仙子亲启”五字。 李元恭敬答道:“回柳少侠,此帖乃几位上差转交,至于详情,在下不过奉命送信,不敢擅自揣测。只知今日下午,楚阳府衙有场议事,想来与近日的大案有关。” 上差?这几日风波未平,所指应当是奉命钦办楚阳大案的御使,他们在玺王之后方抵楚阳,倒也不稀奇,只是为何会找上我等。 我微微颔首,心中却生疑惑:“既如此,多谢李差人送信,烦请回禀上差,我与娘亲稍后商议后再做拜访。” 李元再施一礼,便转身离去,步履间依旧带着官差的干练。 我持函帖入内,寻到正在苑厅品茶的娘亲。 仙子一袭白衣,清冷如雪,手中茶盏,一旁香炉正轻雾袅袅,衬得她容颜愈发绝世。 她见我进来,便嫣然一笑,好似百花盛绽,放下茶盏,柔声道:“霄儿,练功可还好?” 我将函帖递上,母子双手相接一刹那,一股冰雪元炁已将我身上的汗尘尽数涤净,不由神清气爽地笑道:“娘亲,孩儿练功顺畅,倒是方才来了位差人,送来这封函帖。孩儿有些不解,咱们母子并非朝廷中人,怎会被钦差所邀?” 娘亲接过函帖,玉指轻启封口,展开一看,我亦坐于仙子身侧,自然而然地一同观阅,只见函帖上写道: 仙子雅鉴: 楚阳一案,罪逆滔天,民怨沸腾,朝廷震怒。 本宫忝为玺王,既无厚德,亦无建功,唯居皇裔,上有解君忧之责,下有昭民冤之义,督办此案。 今邀仙子权代擒风卫,与江南道巡、青州牧、兵部侍郎、刑部侍郎、大理寺少卿、兵部郎中等于今日申时,齐聚楚阳府衙,共议此案,匡扶正义,靖清民愤。 仙子德高望重,宅心仁厚,望请拨冗莅临,共议此案。 太宁澂敬拜 瞧那落款处一方朱砂印章,以小篆印上“玺王之宝”四字,瞧来竟还是当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玺王所下的函帖? 我不禁眉头一挑,虽知此函必是内侍代笔,但也有些受宠若惊了,不过想到娘亲曾经觐见过当今天子,似乎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必要,于是开口问道: “娘亲,杨玄感身为承天御祸使,亦是此事的责成之人,为何不亲来此处,以致玺王却要咱们江湖中人代劳?” 仙子秀眉微挑,似早已料到几分,将函帖递还于我,眼中宠溺与欣赏交织地笑道:“霄儿所虑不错,依常理,我等江湖人确实无权插手朝堂议事。然此番玺王邀我,一则多是因你我乃此案的举告人,知晓内情最多。” “况且,欺君之案虽是由擒风卫所查的水天教牵扯出来的,却已不在他们的权责臂辖之内。”她顿了顿,美目中闪过一丝洞悉世情的锐芒,“杨玄感身在京畿,恐有他务缠身,也难以亲至楚阳,故而存了让你我代他便宜行事的心思,恐已知会过玺王,后者也不置可否。” 我低头细读函帖,果然如娘亲所言,字里行间虽恭敬,却隐隐透着我等无关紧要之意,虽然言明今日议事关乎赵钧恩与吕莫槐之案,但只是需擒风卫代表到场而已。 我也不由笑道:“娘亲,杨玄感却是当了一回甩手掌柜啊。” “霄儿此话倒也不虚,不过杨玄感此番能在天子面前仗义执言,已是大为不易了。”仙子闻言,轻轻一笑,随后略一沉吟,语气多了几分笃定,“不过此案涉及杀良冒功,欺君罔上,圣上震怒,意欲重办以儆效尤,遣皇子亲临,已是明证。杨玄感邀我等参与,十有八九有圣上授意,欲借我等江湖身份,避开朝堂掣肘,为仇、虞两家多添一些阻力。” 我听罢,心中豁然开朗,却又感到这朝堂中也未免太过勾心斗角,不禁犯了难:“娘亲,那咱们可要去?” 娘亲螓首微点,柔声道:“自然要去。一来,霄儿可见识朝堂与江湖交汇的微妙,瞧瞧朝中大员的行事风范到底如何;二来还能探得吕莫槐等人的下场。”她美目凝视我,温柔中带着一丝洞悉,“霄儿对此案耿耿于怀,欲知结果如何,娘又岂能让你失望?早些让此事落地,也好教霄儿心安。” 我心头一暖,知娘亲句句为我着想,点头道:“娘亲说得是,孩儿确实想知道赵钧恩与吕莫槐的罪行如何清算。前日刑场一幕,衣冠禽兽的下场虽大快人心,但吕莫槐的狂笑总教孩儿有些不快。” 仙子微微一笑,玉手轻抚我的肩头,温声道:“霄儿不必多虑。吕莫槐虽狠毒,然恶人自有天收。今日议事,定能见分晓。你我且养精蓄锐,下午前往府衙,看看这楚阳大案如何收场。” 我颔首称是,胸中热血微涌。 吕莫槐的狂笑与赵钧恩的狼狈历历在目,这二人沆瀣一气,杀良冒功,罪不容诛。 昨日刑场一幕,玺王亲临,圣旨宣判,足见此案已惊动朝野。 如今议事,或能揭开更多隐情。 我虽年少,未谙世事,却也知江湖与朝堂交错,风云诡谲,今日之会,或非寻常。 娘亲见我神色坚定,嫣然一笑,带着几分宠溺:“霄儿既已拿定主意,便随娘用些午膳,而后准备一番,莫要失了礼数。” “是,娘亲。”我应了一声,与仙子并肩走向膳厅,心中却已开始揣摩,今日府衙议事,究竟会是何等光景? 用过午膳,我与娘亲各自回房稍作休整,为下午的府衙议事做准备。 未时将至,得娘亲传讯,我出了西厢,却见已然换上一袭素白长袍仙子恰在庭中相候,面覆轻纱,清冷如霜雪,若天仙化人,举手投足间尽显绝世风华。 娘亲如此超凡脱俗,我也不由暗自打量自己,青衫合体,佩含章剑,收拾得齐整,虽无娘亲那般绝世风姿,却也有几分少年英气,想来于仙子的爱儿与夫君一职上皆不有失。 想到此处,我也不禁昂起了头,娘亲却微微摇头,似是知道了爱子心中所想,笑得有些宠溺与促狭,玉手却是柔柔牵了过来。 苑外传来辚辚车轮声,我与娘亲牵手自苑中步出,只见一顶八抬大轿停于门前,轿身雕龙画凤,鎏金镶玉,垂珠帘幕随风轻晃,宛若宫廷御轿,华贵中透着几分庄严。 轿顶嵌以碧玉,雕刻祥云瑞鹤,阳光下流光溢彩,轿壁以紫檀为骨,覆以蜀锦,绣金线游龙,栩栩如生。 帘幕间缀满珠玉,微风拂过,叮当作响,清脆如仙乐。 八名轿夫侍立四方,轿旁站着一名皂袍差役,腰佩长刀,神色恭谨,正是早前来送信的李元。 有外人在,我亦不好再与娘亲十指相扣,于是自然地放开玉手,迎上前去,拱手见礼道:“李差人,又劳你奔波了。” 李元忙回礼,恭声道:“柳少侠言重了,在下奉霍大人之命,特来接谢仙子与少侠前往府衙。轿子已备好,请二位上轿。” 我略一颔首,转身望向娘亲。仙子莲步轻移,长裙曳地,宛若一朵白莲自水面升起,淡然道:“霄儿,既已备妥,咱们便走吧。” “是,娘亲请。”我侧身让路,恭请娘亲先行。 仙子莲步轻移,素裙如云雾流转,掀开珠帘,优雅登轿,动作间不带一丝烟火气,似白莲自水面升起,令人心神俱醉。 我随后跟上,步入轿内,却又为内中装潢一惊。 只因轿内更显奢华,宛若一座小型宫室。 地面铺设殷红锦毯,柔软厚实,踏之无声。轿壁嵌以螺钿,绘花鸟山水,栩栩如生。 紫檀小几置于中央,上面摆放鎏金茶盏、玉雕果盘,旁有青铜香炉,袅袅檀香升腾,香气清幽,令人心旷神怡。 软榻上铺陈蜀锦坐垫,绣以金丝牡丹,触手柔滑,华贵中透着舒适。轿顶悬挂一盏小巧琉璃灯,灯芯微燃,映得轿内光华流转,宛若星辉。 我与娘亲并肩落座,软榻宽敞,却因彼此亲近,肩头几乎相触。 方一落座,我便觉一股清幽淡雅的香气扑鼻而来,似兰似麝,非花香可比,正是娘亲独有的体香。 这香气如春风拂面,柔而不腻,深嗅一口,顿觉心神宁静,杂念尽消。 我不由侧首望去,娘亲端坐如玉,面纱下雪靥若隐若现,美目轻合,似在凝神静思,仙姿高华,令人不敢直视。 为祛心神之荡漾,我强自顾左右而言他,低声道:“娘亲,这轿子倒比咱们在白水城的排场还大几分,楚阳不过一县之地,怎地如此奢华?” 娘亲美目微转,透过珠帘望向轿外,微微一笑,天籁之音中尽带为爱子解惑的温柔,却也透出了一丝对这些贪官墨吏的不齿:“楚阳虽小,却是青州要冲,商旅辐辏,财帛丰厚。赵钧恩沆瀣一气,搜刮民脂,自然不逊于排场。” 闻得此言,我不由真个心头厌烦,正欲开口,忽觉一只柔荑轻轻复上我的手背,温软如玉,触感细腻,似春水流过指尖。 我低头一看,正是娘亲的玉手,纤细修长,骨肉匀停,肌肤欺霜赛雪,莹莹如玉脂凝成,指尖微微泛着粉嫩,似桃花初绽。 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泛着淡粉光泽,恰似贝壳映月,华美而不张扬。 掌心温热,掌纹细腻如丝,似藏着无尽温柔,握住我的手时,既轻柔又坚定,仿佛要将母子间的深情尽数传递。 我心头一暖,抬头望向娘亲,却见她美目微睁,纱幕后秋水流转,带着一丝宠溺与柔情,正凝视着我。 母子四目相对,虽未开口,却似有千言万语在心间流淌回荡,娘亲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嫣然浅笑,宛若冰雪初融,春芳尽绽。 我亦回以一笑,少年意气中多了几分柔情,只觉心跳与呼吸皆与娘亲相合,仿若琴瑟和鸣,灵犀相通。 轿内香气萦绕,珠帘叮咚,阳光透过帘隙洒下斑驳光影,映在娘亲白衣上,宛若仙子披星戴月。 我手背感受着仙子玉手的温存,指尖不由轻轻回握,与她十指相扣,娘亲未有丝毫抗拒,反将玉手握得更紧,掌心相贴,似要将彼此心意融为一体。 我心神微荡,欲念未起,只觉一股暖流自心底升起,化作无尽柔情,似涓涓细流,润泽心田。 凝视娘亲,见她美目中宠溺不减,似在鼓励我尽情享受这片刻温存。 轿外车轮辚辚,轿内却静谧如水,唯有檀香袅袅,伴着娘亲的体香,将我心神尽数笼罩。 轿夫步伐稳健,轿身行进无一丝颠簸,珠帘轻晃,发出清脆叮咚,似为这静谧时光伴奏。 如此心神安定中,母子握得住彼此双手,却握不住流逝的光阴。 未几,轿子停稳,李元在外恭声道:“谢仙子,柳少侠,府衙已到,请下轿。” 我与娘亲步出轿子,抬眼望去,楚阳县衙的气派远超意料。 正门高悬鎏金匾额,上书“楚阳府衙”四字,字迹遒劲,鎏金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门前两尊石狮雄踞,雕工精湛,獠牙毕露,似欲择人而噬。 朱漆大门洞开,门内影壁上绘金龙腾云,左右廊柱皆嵌玉石,流光溢彩,几近奢靡。 两列甲士持戟肃立,目光如炬,气势森然,显是禁军出身,非寻常府衙差役可比。 我低声对娘亲道:“这县衙修得如此排场,怕是连青州州府都不遑多让。” 娘亲淡然一笑,纱幕后的美目微微一眯:“赵钧恩贪墨成性,府衙如此,恰是自掘坟墓。霄儿,随娘进去吧。” 我点头,跟随娘亲穿过县堂,堂内更是金碧辉煌,青石地面光可鉴人,四壁悬挂锦绣帷幕,描金画银,尽显豪奢。 正中公案虽空,却摆放着紫檀笔架、玉石砚台,案后太师椅雕刻繁复,椅背镶嵌螺钿,华贵得近乎俗艳。 穿过县堂,来到后院的议事堂,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更让我心头一震。 议事堂内,雕梁画栋,檀香袅袅,地面铺设青玉石板,嵌以金丝纹路,宛若星河倒挂。 四壁挂满蜀锦帷幕,绣着祥云瑞兽,堂顶悬挂一盏鎏金八角宫灯,垂下珠玉流苏,随风轻晃,折射出斑斓光华。 正中设一座紫檀长案,案上摆放玉雕笔筒、鎏金香炉,香烟氤氲,令人心神微醉,堂内两侧各设三张太师椅,椅上铺陈锦缎坐垫,尽显尊贵。 堂首一面碧玉屏风,雕刻百鸟朝凤,屏风后隐约可见一道身影,旁有两名宫女手持仪仗扇,轻摇生风,华贵中透着莫测威严。 堂中已有六位官员在座,五人身着绯红官袍,一人身着紫色官服,气度各异。 见我们入内,那紫袍青年率先起身,面带浅笑,拱手道:“想必是谢仙子,柳少侠,久候多时,请入座。” 我与娘亲还礼,依言落座。 紫袍青年年约三十,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几分从容,目光却锐利如刀,似能洞穿人心。 他朗声道:“在下兵部郎中刘望希,奉命主持今日议事,先为二位引见堂上诸公。” 他指向屏风后那道模糊身影,恭敬道:“此乃玺王殿下,太宁澂,奉圣上之命监审此案。” 屏风后传来一声淡淡的“嗯”,声音清朗却不露面,仪仗扇轻摇,隐隐透出皇室威仪。 我心下暗忖,这位玺王倒是一副深藏不露、气度非凡的模样。 刘望希转向长案上左首,续道:“此二位,一为议政台季丞,加封太子太傅,暂领江南道巡,钦办此案的霍再刍霍大人。” 循声望去,只见左首的霍再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面容沉稳,目中无甚官威,却有种不动如山的稳重,他微微点头,目光平静,似在打量我与娘亲。 刘望希又指向右侧:“此为青州州牧张凤镗张大人。” 张凤镗相貌匡正,略带儒气,眉眼间透着几分书卷气息,却又不怒自威,不愧一方封疆大吏,点头示意时,嘴角微微上扬,似有几分亲和。 刘望希转而指向两侧:“此三位,上首为兵部侍郎颜垂颜大人。” 我看向颜垂,见他须发皆白,目光炯炯,性情似有些乖张,点头时嘴角略撇,似不屑于礼节。 “右首为刑部侍郎洛聿颖洛大人。” 洛聿颖面貌略显老态,却仍可见昔日丰神俊朗,点头时目光温和,带着几分审视。 洛姓?我眉头微微一扬,冒起一个猜想,却未敢断定。 “末位为大理寺少卿王嘉元王大人。” 王嘉元笑眯眯的,眼神温和,仿佛对一切都不甚在意,点头时嘴角笑意更深,似在掩藏什么心机。 刘望希最后自报家门:“在下刘望希,兵部郎中,今日忝为主持。” 他话音方落,堂上诸人皆点头示意,未发一言,气氛却隐隐透着威压。 仙子先行起身,清冷的声音响彻堂中,不卑不亢:“在下谢冰魄,一介江湖无名人士,此乃吾子柳穹,见过诸位大人。” 我随之拱手:“柳穹,见过诸位大人。” 诸人再度点头,玺王太宁澂屏风后又传来一声低“嗯”,似在应答。 刘望希请我们重新落座,笑道:“谢仙子与柳少侠乃此案举告人,又代表擒风卫,今日议事特邀二位前来,共商楚阳大案。” 我心下暗动,娘亲先前所料果然不差,此番议事既是朝廷授意,又有杨玄感托付之意。 堂中陈设奢靡,官员气度各异,隐隐透着朝堂与江湖交汇的微妙。 我偷瞥娘亲,见她神色淡然,纱幕后美目平静如水,却似洞悉一切。 刘望希续道:“今日议事,关乎赵钧恩、吕莫槐杀良冒功之罪,诸位大人各司其职,欲将此案速断,以平民愤。请谢仙子与柳少侠先述案情始末。” 娘亲清冷点头,旋即朝我看来,美目中一丝鼓励与心疼,我心中明白,自是我来陈述,于是轻咳一声,一边整理,一边思绪娓娓道来:“此案始于水天教……” 随着我将案件始末一一陈述,堂中诸人凝神倾听,不时颔首对视。 我口中案情不断,却暗自思量,这议事堂的奢华、诸官的气度、玺王的深藏不露,皆透着不凡。 吕莫槐与赵钧恩的下场,怕是要在今日揭晓,而我与娘亲置身其中,又将如何应对这朝堂与江湖的风波? 议事堂内,金碧辉煌,鎏金宫灯流光溢彩,碧玉屏风后玺王太宁澂的身影若隐若现,两名宫女轻摇仪仗扇,扇面绣金凤腾云,华贵中透着威严。 堂中诸人听完我娓娓道来的案件始末,堂上一时静寂无声,唯有娘亲螓首轻颔,玉手将我带着落入座中,推来一盏清茶。 青玉石板地面似乎映着众人身影,蜀锦帷幕垂落,香炉中檀香袅袅,氤氲如雾,却掩不住暗流涌动。 诸位官员低眉垂目,目光不交,似各怀心事,堂中气氛凝重如冰,唯有珠玉流苏轻晃,发出细微叮咚,似在诉说无人敢言的隐秘。 兵部郎中刘望希率先打破沉默,起身向屏风后恭敬一揖,声音清朗:“玺王殿下,谢仙子与柳少侠已将案情陈述详尽,罪证确凿,请殿下示下,如何处置?” 屏风后传来玺王太宁澂一声轻笑,清朗中带着几分随和:“本王奉父皇之命,持帝器督办此案,勾决人犯而已,断案之权,非本王所能。刘郎中,还是请霍道巡主持大局。” 霍再刍闻言,缓缓起身,向屏风后深深一鞠,声音沉稳如山:“蒙皇上厚信,钦办此案,下官自当尽心竭力,绝不负圣恩。”他转身面向堂中诸人,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位官员,最后落在我与娘亲身上,沉声道:“孝始,谢仙子与柳少侠所言,与案卷可有出入?” 兵部侍郎颜垂须发皆白,目光乖张,闻言微微点头,声音略带沙哑:“并无出入,擒风卫遣送至天牢的黑云寨二当家所供,也与二位侠士所述严丝合缝,证据足可相互印证。”他顿了顿,目光扫向我,似有深意,“擒风卫杨使办事果真面面俱到,倒省了我们不少麻烦。” 我早知杨玄感有此行动,却也不免心下暗叹,不愧是承天御祸使,行事雷厉风行,点滴不漏,令人折服。 娘亲纱幕后美目微动,似对颜垂之言早有预料,端坐如玉,仙姿清冷,未发一语。 霍再刍颔首,目光转向刑部侍郎洛聿颖,沉声道:“墨练,罪证既明,供述吻合,依我朝例律,当如何判决?” 洛聿颖面貌微显老态,却仍存丰神,闻言起身,拱手道:“回霍大人,案卷已清,依律,吕莫槐罪大恶极,当判斩刑;赵钧恩欺君罔上,知法犯法,当凌迟处死;嘉首营中其余相助之人,按参与程度,判流放八百至二千里不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堂中,语气略缓,“至于二位侠士所举告的虞龙野,虽与吕莫槐交好,然并无实据证明其与此案有涉,依律当免罪。” 此言一出,堂中再度陷入死寂,诸人目光低垂,似在掩饰心中默契。 我心头却如烈焰燃起,怒火中烧。 娘亲早曾言及,赵钧恩不过一县之官,若无虞氏、仇氏这等庞然大物暗中撑腰,焉能如此肆无忌惮,欺君犯法? 如今洛聿颖此言,分明是朝堂诸公官官相护,欲将虞龙野摘得一干二净! 我攥紧拳头,欲起身咆哮公堂,质问这群衣冠楚楚之辈何以如此包庇罪人。 正欲开口,耳中忽传来娘亲清冷如泉的传音入密:“霄儿,稍安勿躁。” 转头对上娘亲的一双美目,满是安抚之意,我心头一震,强压怒火,缓缓坐了下来。 “诸位,老夫来迟了,告罪告罪。” 几乎同时,堂外传来一阵沉稳脚步声,伴着衣袍窸窣,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人绯袍博冠,步入堂中。 此人须发花白,面容沧桑却不见老态,眉宇间透着一股儒雅与威严,正是龙渊阁大学士范从阳,亦是我师祖,水天教羽玄魔君! 与往常所见不同,他眼睛半眯,目光也不锐利,倒似一个饱学鸿儒先生,扫过堂中,只是步伐从容,气度俨然,令人不敢小觑。 霍再刍起身相迎,拱手笑道:“范学士,哪里来迟?来得正是时候!” 范从阳微微一笑,先向屏风后的玺王一揖,恭声道:“见过玺王殿下。” 又依次向堂中诸人见礼,动作不疾不徐,尽显大学士风范。待目光落在我与娘亲身上,他却故作疑惑,抚须道:“老夫眼拙,这二位是?” 虽说与师祖有默契,在人前自当装作初识,却也不免腹中暗道,好演技,旁人以为我们素不相识,孰料我等连对招都不止一回了。 刘望希忙起身介绍:“范学士,此乃谢冰魄谢仙子与其子柳穹柳少侠,今日代表擒风卫参与议事。” 我与娘亲起身还礼,娘亲清冷道:“谢冰魄,携子柳穹,见过范学士。”我亦拱手。 心中却暗自忍笑,知师祖此举乃是佯装不识,以掩水天教身份。 我偷瞥娘亲,见她神色淡然,纱幕后美目波澜不惊,显然既是早已以灵觉察知师祖到来,毫无意外,又在视同陌路一事上远胜于我。 范从阳颔首落座,坐在我与娘亲对面,朗声道:“老夫不过一介书生,修史撰字,不通律法。此番欺君大案,波及朝野,老夫唯愿旁听,将案情始末载入《九州风物志》,以彰天子圣明,流芳百世。今日议事,老夫不置一词,权作旁观,免贻笑大方。” 我心头正有疑惑,却听娘亲传音道:“你师祖月前便已是从青州赶赴扬州,却又重蹈覆辙,恐怕是太宁炿传谕,欲将自己‘爱民如子’的事迹载入史册、传示百代。” 话音刚落,又听范从阳传音入密:“不错,仙子果然慧眼,老夫身在官场,有时也身不由己。” 霍再刍自然无法发现我们的暗中交谈,笑道:“范学士过谦了,有劳学士记录,既得昭彰圣上英明神睿,又可洗雪百姓冤屈,自是一大幸事。”说罢,请范从阳入座,堂中气氛略缓。 霍再刍轻咳两声,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依方才议论,有罪者皆按律处置,吕莫槐斩刑,赵钧恩凌迟,嘉首营中从犯等依律流放。虞龙野暂无实据,罪名不立,然不可轻纵,待数日后大审,再详加审问。” 屏风后玺王默然不语,堂中诸人点头称是,目光交错间似达成某种默契,隐隐透着几分弹冠相庆之意。 我心头怒火再燃,这分明是欲将虞龙野之事轻轻揭过! 若非我与娘亲这外人在场,怕是早已皆大欢喜,结案了事。 我深吸一口气,拳头紧握,正欲起身斥责这公堂之上的虚伪嘴脸。 未及开口,忽觉一只柔荑轻轻握住我的手,温软如玉,纤细修长,掌心细腻如丝,带着清凉却又温暖的触感,正是娘亲的玉手。 我心头一震,抬头望去,见娘亲缓缓起身,纱幕后雪靥清冷如霜,美目环顾堂中,气度高洁,宛若仙子临凡。 她的声音清冷如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堂中:“诸位大人虚与委蛇,欲将虞龙野之事轻轻揭过,谢某不才,却愿自领此事,还天下一个真相大白,我与霄儿自会查明真相,届时取其项上人头,亦无需再知会朝廷,勿谓言之不预。” 此言一出,堂中如遭雷殛,诸人神色各异,霍再刍眉头微皱,似欲开口,却最终按捺下去,洛聿颖目光微沉,颜垂嘴角一撇,似有不屑,王嘉元仍旧笑意不改,刘望希面露惊色,似未料娘亲如此直言。 屏风后的玺王太宁澂低笑一声,意味不明道:“谢仙子好气魄,本王拭目以待。” 我心头怒火稍平,娘亲的玉手依旧紧握,似在安抚我的躁动。 我凝视娘亲,见她纱幕后美目平静如水,却藏着洞悉一切的锐芒。 范从阳抚须微笑,目光中带着几分欣赏,似对我与娘亲的反应早有预料。 娘亲复又落座,玉手轻抚我的手背,传音入密:“霄儿,朝堂之事,盘根错节,今日之议不过权宜之计。虞龙野之事,娘自有主张,你我且静观其变。” 我点头应是,心中却暗自思量:娘亲与师祖皆在此,朝堂虽欲包庇虞龙野,江湖却自有公道。 吕莫槐、赵钧恩罪有应得,虞龙野若真有罪,我与娘亲必不容他逍遥法外。 堂中奢靡陈设,鎏金宫灯依旧流光溢彩,碧玉屏风后玺王的身影若隐若现,堂上诸人各怀心事,而我与娘亲并肩而坐,心灵相通,似已置身风波之外,只待真相大白,剑斩不平。 楚阳县衙议事堂内,碧玉屏风流光溢彩,鎏金宫灯垂珠叮咚,堂中诸人各怀心事,气氛凝重如冰。 娘亲一番掷地有声的言辞,宛若惊雷炸响,震得堂上诸官神色各异。 我随娘亲起身,正欲往堂外而去,霍再刍若无其事地开口,声音沉稳,毫无尴尬:“谢仙子,柳少侠,议事尚未终了,二位何故急于离去?不若再商片刻。” 娘亲清冷一笑,覆面轻纱后的美目如寒星,淡然道:“霍大人好意,在下心领。然而公堂虚伪,难容真言,我与霄儿自有主张,便不劳诸位费心。” 说罢,她玉手轻握我的手腕,柔荑温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引我起身,莲步轻移,径直向堂外走去。 我与娘亲未待霍再刍再次挽留,便拂袖而去,仅以淡然一礼敷衍告退,离开这满是官场腥臭的堂皇之地。 八抬大轿依旧停于府衙门前,鎏金轿身在夕阳下熠熠生辉,珠帘叮咚,似在嘲笑方才堂上的冠冕堂皇。 我与娘亲回返拂香苑,天色已暮,苑内灯火初上,青石小径映着昏黄光晕,庭中花木摇曳,幽香阵阵。 嬷嬷早已备好晚膳,庭中石桌上摆着三两盘清茶淡饭,与方才议事堂想必若有云泥之别。 我与娘亲相对而坐,嬷嬷退下后,庭中只余母子二人,黄昏暮光,映得娘亲白衣如雪,绝美雪靥一改方才的清冷,满是宠溺地瞧着爱子,令人心神宁静。 我却难掩胸中郁闷,夹了一筷子鱼肉,尚未入口便搁下筷子,叹道:“娘亲,今日堂上诸人,皆是官官相护之辈!那虞龙野分明与吕莫槐、赵钧恩沆瀣一气,背后更有当朝宰相撑腰,千千万万冤魂的性命,竟因腐权朽势而不得沉冤得雪?这朝堂公义何在?” “霄儿切莫如此气恼。” 娘亲闻言,美目微动,解下面纱凝视我,秋水般的目光中带着无尽温柔与宠溺。 她玉手轻轻复上我的手背,纤细修长,肌肤欺霜赛雪,莹莹如玉脂凝成,指尖泛着粉嫩,似桃花初绽,掌心温热,细腻如丝,似要将母子间的深情尽数传递。 我心头一暖,怒火稍平,只觉这柔荑的触感如春风化雨,润泽心田,只见娘亲美目温柔如水,带着无尽宠溺,声音清冷却满含柔情:“霄儿,不唯朝堂之事,千年以降,人人皆是如此。譬如娘对霄儿,必将尽心尽力爱护,倾尽一切而不悔;然彼辈为私利而庇护同僚,不顾黎民百姓,自然有愧天下,令人齿冷。然若说冤魂无望沉冤得雪,却也未必。” 我闻言心头一亮,希冀地看向娘亲,只见仙子嫣然一笑,玉靥如冰雪初融,温柔中透着胸有成竹:“既有娘与霄儿追查此事,必不让那些冤魂默默消失于尘土。若朝议律法无法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娘与霄儿自会以江湖侠义,令虞龙野伏诛于世道公义之下。此乃侠义之志,正是江湖存在的意义。” 此言如雷贯耳,我心头郁愤一扫而空,只觉天仙化人的娘亲不仅温柔似水,更有豪情万丈,侠义不逊旁人。 我不禁脱口而出:“有娘亲做孩儿的娘亲,孩儿真是三生有幸!” “霄儿这话说得语无伦次,却尽是些甜言蜜语~”娘亲闻言,先是轻嗔,随即玉手轻抚我的头顶,温柔中满是欣慰与宠溺,天籁之音柔声道:“娘才是,有霄儿这样的儿子,乃是娘此生最骄傲之事。” 我心头一暖,起身绕过圆桌,轻轻拥住娘亲。仙子纱裙曳地,体香清幽如兰,柔荑回抱住我,母子静静相拥,烛光映照下,似一幅温馨画卷。 我将头埋在她香肩,感受那欺霜赛雪的肌肤,温软如玉,只觉心魂俱醉,世间万物皆如过眼云烟。 虽是灵肉相拥的亲密,却无一丝邪念,只余心魂相契的宁静。 正沉醉于这片刻温存,庭外忽传来一声朗笑:“谢仙子当真舐犊情深,老夫叹为观止!” 声音沧桑却饱含中气,再不复方才议事时的明哲保身之意,抬眼望去,只见一道绯袍身影如鬼魅般浮现于庭中,须发花白,气度儒雅,正是龙渊阁大学士范从阳,亦是我师祖,水天教羽玄魔君! 娘亲神色如常,缓缓分开,却仍与我十指紧扣,凝起一双美目冷冽如霜,声音清寒:“我与霄儿相依为命,轮不到阁下阴阳怪气。” 范从阳苦笑一声,抚须道:“仙子何必如此火气?老夫不过随口一言,无意冒犯。” 娘亲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翻起旧账:“你打伤霄儿之事,尚未与你清算,今日来此,总不会只为逞口舌之快吧?” 我见娘亲与师祖一如既往剑拔弩张,心中无奈,却知二人皆为我好,只得默然不语——当然,若是二人当正要分个泾渭,我还是毫不犹豫选择娘亲这一方…… “仙子权且揭过此事,日后必有交代。”范从阳故意咳了两声,目光转向我,笑道:“老夫此来,实则欲问子霄,今日堂上见闻,观感如何?” 我叹了口气,郁闷重又升腾:“师祖何必明知故问?官府用度奢靡无度,朝堂之上官官相护,虞龙野罪行昭然,却因权势庇护而逍遥法外,如此公堂,令人心寒。” 范从阳哈哈大笑,声音震得庭中花木微颤,而后目光炯炯地瞧来:“子霄所言极是!朝堂腐朽,世道不公,你可愿改变这等现状?” 我皱眉沉思,点头道:“自然想改变!然而……谈何容易?” 我正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范从阳接口道:“子霄所虑,乃是此事有万端,不知该如何着手,是也不是?” 我心头一动,如何不知他意欲招揽?却也好奇水天教的宗旨,点头道:“请师祖指教。” “这般朝廷实已僵朽倾颓,难以回天,倘若只是灭亡它,不说易如反掌,却也只差振臂一呼了;然而,手中武力兵卒,可以兴替江山,却无法永固社稷。”范从阳捋须沉吟,目光深邃:“例如,古来孙武灭诸国,赵武灵王留百战之军,然白虎王朝五代而亡,国祚未尝长久,可见要害不在此处。我自中功名以来,修史撰字,遍观三朝百代,灭亡之因,皆因百姓手中无钱粮,朝廷失民心,民变遂起,万丈便似高楼顷刻倾塌。” 我若有所思,试探道:“师祖之意,新的朝廷,当让百姓有钱可用、有粮可食?” 范从阳颔首:“不错,此乃根本。然仅此不足。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朝,开国之初,皆有富庶盛世,然时移世易,盛况难续。究其根本,在于取税无度。一亩田产十石,开国时朝税仅一石,后渐增至二三五石,乃至七石,佣主抽租更甚,百姓焉有活路?故欲解此弊,需一股力量,抑或一种意志,确保百姓所得。” “确是此理,高高在上的官吏们多拿一斗米,黎民百姓就少吃几顿饭。”我陷入深思,试探道:“依师祖之意,金銮殿上需要有贤明之君以安黎庶?” “是,也不是。明君在位,自是社稷幸甚,然则明君之后却未必是明君,只因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血脉传承,难保天子代代贤能。”范从阳喟然一笑,信手拈来,“太祖、太宗、仁宗、怀宗,皆与民休养,然光纯德化短短四十年,便将二百年国库气数败尽,诚为鉴也。” 我深以为然,顺势道:“故而立太子时,需选贤任能,而不以嫡长为重?” “子霄此念,已然远胜庙堂上的酸朽腐儒,只是还欠缺些许见识,须知,选贤任能,需有贤能可选——”范从阳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君不见朱雀朝玄宗帝裔稀薄,仅有一位圣质如初的皇子可择,却又哪里分得出什么贤与不贤呢?诸臣别无他法、拥护他登基,以致诸王造逆、战火纷起,一代王朝就此由盛转衰;本朝德臻帝更是以剪除异己而登大位,也无法分辨他到底是贤或不贤。” “因此选贤之道,尚有不足。” 师祖此言鞭辟入里,句句在理,我囿于见识浅薄,已跟不上他的思路,只得追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范从阳目光如电,沉声道:“当选贤能于天下,而非囿于君王一族、天子一脉!” 此话一出,如惊雷过顶,大受震动,我脱口而出:“这不是……禅让!?” 范从阳抚须颔首:“正是!史前三皇五帝,禅让天下,奉着有贤能之名、先黎庶于己者为君。如今皇帝却以为有名则有实,登大位便自称明察秋毫的至圣,实乃窃天下神器而掩耳盗铃之辈,令人发笑!” 我大受震撼,却思绪如飞,顺着问道:“可如何确定一人足够贤能?若登大位后不愿禅让,又当如何?” 范从阳道:“此乃水天教存在的必要!以教中之力,遍察天下贤明,选一能为百姓谋福祉之人,并确保大权禅让顺利交接。” 我正心潮澎湃,却闻娘亲天籁,清冷开口,声音如冰泉罄玉:“阁下又如何保证水天教选出之人必是贤能?抑或水天教自身,果真愿选天下为公之人?” 我心头一震,醍醐灌顶,范从阳方才的气势为之一顿,俄尔摇头叹道:“仙子所问极是。依老夫设想,教中之人皆须有先天下之忧而忧之心,方能确保践天子位者以社稷为先——然正如仙子所料,老夫亦无十足把握百年之后,水天教仍奉此道、遵行不悖。” 仙子美目寒光一闪,玉手与我紧扣,十指相缠,温软如玉,掌心细腻如丝,似在传递无尽温柔与坚定,淡然道:“阁下既无十足把握,又何谈禅让天下?水天教若无此心,选出的所谓贤能,不过另一场家天下的翻版。” 范从阳苦笑,抚须摇头:“仙子言辞如刀,句句切中要害。老夫不敢妄言此论尽善尽美,至少,可以给百姓一个新选择——揭竿而起之时,民众不必再缔造另一个家天下,或可稍解民困。” “阁下若欲实现此志,恐需九州十亿尽为尧舜,方能见那天下为公之日,然真至彼时,天子也好,水天教也罢,已皆无存在的必要了。”娘亲似乎也为师祖不加掩饰地承认而侧目,语气不再冰冷彻骨,缓缓指出其中矛盾,带着一丝赞许之意,“不过即便如此,阁下的想法,较之腐朽历史上,江山更替不过仍旧换另一家来做这贪权蠹虫,确胜一筹。民众或不必再待明君救世,或暴君灭亡。” 范从阳抚须一笑:“仙子谬赞!老夫愧不敢当。子霄,你意下如何?可愿加入水天教,共谋天下?” 我心头一震,范从阳之言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似为这腐朽朝堂指明一条新路;然而娘亲之问,亦如醍醐灌顶,点出水天教的缺陷。 我不禁陷入沉思,目光在娘亲与范从阳间游移。 只见娘亲美目中满是宠溺,似在鼓励我依心而行,而范从阳抚须微笑,目光深邃,似在等待我的决断。 见状,思来想去,我实在难以下定论,正欲开口,娘亲玉手轻握,淡然道:“阁下稍安勿躁,霄儿少不更事,我欲带霄儿遍游九州,见识民情世态,方有定夺之日。” 范从阳闻言却也不失望,对娘亲颔首道:“自当如此,那便依仙子所言,老夫静候子霄佳音。”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我,语重心长:“子霄,今日朝堂之议,你已见官府奢靡,朝臣虚伪。天下之大,黎民疾苦,非一朝一夕可解,愿你日后亲见民情,再思老夫之言。” 我点头应道:“师祖教诲,子霄铭记于心。” 范从阳欣慰地哈哈一笑,身形如鬼魅般一闪,眨眼间消失于庭中,唯有余音袅袅:“仙子,子霄,老夫去也,后会有期……” “故弄玄虚……” 我转头望向娘亲,见她美目中宠溺不减,柔声道:“霄儿,范学士之志向虽高,然世事难料。你我母子,且先查虞龙野之事,至于水天教,待见识天下后再定夺。” 我点头称是,心中却仍回荡着范从阳之言,禅让天下,选贤于民,如此理念,果真可行?水天教又当真能守住初心? 撇去心头不置可否的怀疑,低头看向娘亲与我相握的素手,纤细温软,如玉如蜜,掌心相贴,似将她的温柔与坚定尽数传递,不由心神一定,笑道:“娘亲说得是。孩儿且先随娘亲查清虞龙野真相,朝堂若无公义,江湖自有侠义!” 娘亲嫣然一笑,抚摸着我的脸颊,温柔道:“霄儿有此心,娘便放心。来日方长,你我母子同心,何愁大事不成?” 我与娘亲十指紧扣,微弱烛光映照下,仙姿愈发清丽,似月华流转,令人心醉。 母子相视一笑,心灵相通,似已置身于这惊世论道之外,唯余彼此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