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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却巫山不是云-第22章
老黄牛
1 年前

2008年八月十八日，一个让我铭记终生的日子。 不管是在和江雪远隔重洋的这几年里，还是在我们结婚以后，我都会时常想起这一天。 这一天我第一次真切地体验了和最深爱的人道别、看着她消失在眼前的感受，这种感受让我更加珍惜我和江雪来之不易的幸福。 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清楚地意识到，我曾经不愿知道的这一天、不愿提起的这一天、心生畏惧的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就算之前做过再多的心理建设，就算我们昨晚再怎么给对方加油打气，真正迎来这一天时，我还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无措。 江雪一家去往北京的飞机是在下午三点多，一般要提前一个小时过安检；我们昨天约好，今天上午十点我到江雪家，所以我和江雪还能待在一起的时间就只有四个多小时了。 只是这么想着，眼泪就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泪水顺着我的额头两侧流到枕头上，很快就弄湿了一片。 我怕父母听到，只能蒙上被子尽量不发出声音。 我并不想让江雪发现我的难过，我知道她今天只会比我更难过，所以当我出现在江雪家门口的时候，我已经掩饰好了自己的悲伤，用笑脸去面对给我开门的江雪。 江雪同样面带微笑地迎接我，只是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们昨天聊得太晚影响了她的休息。 江雪已经换好了出门的衣服，她如之前所说的，又穿上了那件蓝色的意大利队球衣，她希望这件衣服能像三个月前保佑她顺利到达成都找到我一样，保佑她这次的旅程也一路顺利。 我没有笑话她迷信，我希望这件衣服真有这样的魔力。 行李都已经收拾妥当，我们便坐在客厅聊天，江雪父母和我互相存了手机号，我很懂事地表示：江雪人在国外，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虽然我还只是个学生，又不在A市，说这话未免有些夸口了，但江雪父母还是很高兴地点头答应，江雪也一个劲地看着我笑。 江雪父母告诉我，今天是他们的朋友开车送我们去机场，到了机场后，这位叔叔会在那等着，送走江雪一家后，让我再坐他的车回来。 我非常感谢江雪父母的贴心安排，本来我是准备自己坐机场大巴返回B市的。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我们把行李搬下楼。 那位叔叔的车已经在楼下等候，我们装好行李，坐车到附近的一家饭店吃饭。 吃完饭后我们会立刻赶往地处A市的机场，在下午两点前应该可以到达。 我和江雪按照昨晚的计划很快就吃完饭，并找借口溜了出来。实际上我也确实没什么胃口，而江雪也吃得很少。 饭店的院子挺大，我们快步走到后门附近一处没人的地方。我刚停下脚步，江雪就扑上来抱住我，用她的香唇堵住了我的嘴。 我们抱在一起用力地吻着，这个时候技巧已经不甚重要，舌头在本能和激情的驱使下翻腾缠绕。 纵使舌根处的肌肉变得酸痛，我都不愿有丝毫的停歇，还是拼命跟上江雪的节奏，想必江雪也是一样。 因为我们都知道今天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明天也不会有了，后天也不会有了……下一次的吻要等到一年以后了。 一番激吻之后，我们大口喘着气休息，但身体还是不愿分开，我们依旧紧紧抱在一起。 “好好记住我的吻，记住我的味道，记住我的身体……”江雪边说边把我的右手按在她的左胸上，“陈阳，好好记住我，我也会好好记住你的……” 没待我回答，江雪性感的双唇又吻了上来。 我闭上眼睛，忘却一切地感受着江雪。 舌头和口腔壁上温暖酥麻的感觉、舌尖尝到的微微甘甜的味道、右手的手指和掌心传来的富有弹性的柔软触感……这一个月来，我早已牢牢记住了这些。 我们这次的缠绵比刚才的时间还要长，最终被江雪的手机铃声打断，是江雪母亲打来的，已经到了出发的时间了。 江雪有些遗憾地看看我，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把抱住她，我们很默契地又热吻在一起，我们要抓紧最后的时间表达对彼此的爱意和欲望…… 直到坐在车上时，我的心跳才渐渐变得平稳。 和去江雪爷爷奶奶家一样，江雪父亲坐在副驾驶位，江雪母亲、江雪和我从左到右依次坐在后排；江雪也同样悄悄地用右手和我的左手十指相扣。 车上的气氛轻松愉快，江雪父母和那位叔叔聊着最近所有人都在关注的北京奥运会，我和江雪有点插不上话，因为从八月八日以来，我们的生活就是为出国做准备和在一起缠绵，根本无暇顾及别的事情。 初中时江雪受我的影响，为了获取足球资讯，每天中午和下午吃饭时都会看中央五台的体育新闻，也对其他体育项目了解了不少。 2000年九月份举行的悉尼奥运会，还成为了我们那段时间的重要谈资。 如果今年没有出国的事，我们也一定会每天一起看北京奥运会的各项比赛。 不过插不上话也有插不上话的好处，我们只需倾听大人们的谈话，偶尔附和一下，把更多的时间都留给自己。 而我们现在能做的事情，除了偷偷地牵手，就只有互相对视了。我们抓紧一切机会四目相对，仿佛都想把彼此的样子深深地印刻在脑海里。 江雪一直微笑着看着我，这会儿她的眼神里只有幸福，我也用同样的笑容看着她，我希望我能用眼神给她鼓励，或许她也是这样想的。 然而这样美好的时间却转瞬即逝，至少我感觉如此。 从B市到机场应该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可今天我觉得没过多久就到了机场高速口的收费站。 以至于我还不放心地拿出手机看时间，手机上的数字清晰地显示出过去了两个小时，我不由地皱起眉头，时间果然是总和我作对的讨厌家伙。 “几点了？”江雪轻声问我，她看到了我在看时间。 “一点五十……”我用更轻的声音告诉她，我不由地握紧了她的手。 大人们还在聊天，可是我再也感受不到轻松愉快，江雪也是一样，因为她看着我的眼神已经满是留恋和不舍。 等到我们下车走向航站楼时，我感到气氛突然变得紧张和压抑。 我拉着行李箱，江雪紧紧跟在我身边，我每次转头看她时，她的目光总是牢牢盯在我身上，仿佛生怕一个没注意，我就会消失不见。 我们走进航站楼时，孟妍已经在那等着了，她和当时约定好的一样来送江雪。 今天的孟妍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和上次见面时那个有些疯癫的女生判若两人。 不知是因为江雪父母在场，还是因为她感觉到了我和江雪身边的压抑气氛。 我们先去托运了行李、换好了登机牌，就等着过安检了。 虽然我只在初中毕业的暑假和父母去海南的时候坐过飞机，但我也记得只有登机的乘客可以过安检，我不禁担忧地看了看江雪，难道我们现在就要分别了吗？ 江雪仍旧一直看着我，她紧蹙的眉头告诉我，她和我有同样的担忧。 还好江雪父母非常善解人意，他们表示还有时间，等一会儿再过安检，并邀请我们一起合影留念。 那位叔叔先给我们五人拍了照，我又拍了江雪和孟妍两人的合照以及江雪一家三口的合照。 “陈阳，你也来，咱们一起合个影。”江雪母亲招呼我过去。 孟妍从我手里拿过相机，让我赶紧过去。 于是江雪和江雪母亲站在中间，我和江雪父亲分别站在两侧，就这样留下了我和江雪家人的第一张合影。 拍完之后，江雪母亲又让我和江雪单独照一张。 这个暑假里我们拍了数不清的合影，可这会儿我却犯难了。 我很想像往常拍照时那样搂着江雪，可是我们从未在双方父母面前有过这样亲密的动作，所以我只能有些别扭地垂着双臂在江雪旁边站直。 “亲热一点嘛。”拍照的孟妍冲我们喊道。 江雪看了看在一旁围观的父母，便拉起我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小声对我说：“搂紧我。” 我不由地抬眼看向江雪父母，他们还是一脸慈爱地笑着，应该也是默许了我们的行为。 于是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我把江雪搂向我的身体，我俩紧紧挨在一起，她把头微微偏向我，我也同样把头靠向她的方向。 这便是我和江雪在出国前的最后一张合影。 拍完了照片，江雪父母很体贴地让我们三个再去说会儿话，要过安检的时候再叫我们。孟妍也很配合地说她要去厕所，等会儿来找我们。 于是我和江雪便走到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里待着。 平时只要给了我们独处的时间，我们总会有说不完的话，可是现在，我们在没有旁人打扰的情况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们只是面对面站着，凝视着对方的眼睛，紧握着对方的双手，我们已经顾不得江雪父母是否介意这样的动作。 江雪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已经变得通红的眼睛里却似有千言万语，看着她的眼睛，我就能读懂她想告诉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而所有的字句汇总起来，都是对我深深的爱。 “我也爱你。”我没有江雪那么灵动的双眸，就用语言传递着我的感情。 “嗯。”江雪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永远都爱你。” “嗯。” “我会好好等你的。” “嗯。” “你照顾好自己。” “嗯。” “不要熬夜，早点睡。” “嗯。” “注意安全，晚上别出门。” “嗯。” “骑车慢一点。” “嗯。” …… 我不停地叮嘱着江雪，她不住地点头答应着。 以往分别时，总是江雪嘱咐我这嘱咐我那，现在她为了忍住不哭，已经说不出话来。 那就换我来关心她。 我一边说着，情绪也激动起来，我能感到一股股流泪的冲动不断冲击着我的大脑和眼睛。 我很努力地不让泪水掉下来，我害怕一旦哭出来，泪水就会模糊我的双眼，我就看不清江雪的模样了，我还想在分别前多看她几眼……江雪一定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宁愿不说话也不想哭出来。 这样的分别对深爱的两人真是一种折磨。 这并不是我们第一次体验即将分别的感受，初一初二的每个假期、高二的暑假、高三的寒假、还有两个多月前在成都，都是我们在甜甜蜜蜜时的分别，可是之前的我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胶似漆，之前的分别也从来没有持续过这么长时间。 江雪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是她母亲的来电，她没有接，而是和我一起抬头向安检处看去，江雪父母正在那里朝我们招手。 我们又不约而同地迅速收回目光，继续凝视着对方。 我们都知道，离别的时刻终于要到了。 “该走了……”孟妍的声音传来，我们这才发现她一直在不远处站着，她也看到了江雪父母在叫我们过去。 “走吧。”我小声对江雪说。用语简短、压低声音，都是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 “嗯。”江雪轻轻地答道。 我拉起江雪向安检处走去，我们并没有因为江雪父母会看到就松开紧握的手，这也是我们第一次在江雪父母面前牵手。 江雪用从来没有用过的力气握紧我的手，让我感到有些疼痛。 可我一点也不介意，甚至希望她能更用力一些，这样的话，手上的痛感或许就能缓解一下我心里的痛。 “陈阳，包给我吧，我们先过去，你们在后面慢慢排队。”江雪母亲对着走到安检处的我说道。 装着江雪的笔记本电脑和小件衣物的书包一直由我背着，这个书包是我送给江雪的。 再三考虑，我觉得书包应该是这两年陪伴江雪时间最久的物件，便和她一起挑了个她喜欢的买给她，江雪也赞同我的想法，所以也买了个书包送给我，还买了两个同样款式、不同颜色的笔袋，给我们一人一个。 我犹豫着看看江雪，不知把书包给她母亲是否合适，毕竟这包还挺重的。 江雪冲我点点头，我便卸下书包，递给江雪母亲。江雪母亲接过书包，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对她说：“不着急，还有时间。” 原来是江雪父母不想打扰江雪和我道别，想留给江雪最后和我待在一起的机会，我又一次在心里感谢他们的善良和体贴。 江雪父母和那位叔叔、孟妍、我一一道别，还专门嘱咐那位叔叔一定把我送回家，接着就走进警戒线围成的通道，开始排队安检。 那位叔叔说他出去抽个烟，让我一会儿在门口那找他，就先行离去了。 江雪排在了队伍的后面，她父母通过安检的时候她前面还有二十多个人。 江雪又让了几个人排在她前面，可是江雪父母已经在安检处另一侧等着了，队伍也走进了警戒线区域，实在不好再往后退了。 我隔着警戒线握着江雪的手，和她一起慢慢往前挪动。 我们还是盯着彼此的眼睛，只是江雪这会儿再也忍不住了，她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她一边不停地用空着的那只手擦拭着眼泪，一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而我虽然还能忍住不哭，但也说不出话来了。 眼看就要走到安检处了，我真的好想再和江雪拥抱一次，可是江雪父母就站在不远处，我担心这样会招致他们的反感，毕竟今天我们已经有过从未在他们面前展露出的亲昵举动了。 江雪心里肯定也在担心这个，否则以她的性格，肯定会主动拥抱我的。 幸好有孟妍在，她又一次帮助了我们。只见她一边张开双臂迎向江雪一边大声说道：“拥抱一个吧。” 江雪抹了抹眼泪，和孟妍拥抱在一起，孟妍拍着她的后背说：“好好的，照顾好自己……” 很快孟妍就松开了江雪，她红着眼睛大声对我俩说：“你俩也拥抱一下啊，都该走了……” 有了她俩之前的拥抱，我们的拥抱便也显得顺理成章了，于是我和江雪毫不犹豫地紧紧拥抱在一起。 “等着我。”江雪哽咽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嗯，我等着你。”我也告诉江雪我的心意。 我们并没有抱太久，毕竟后面还有排队的人。拥抱完后，我们还是紧紧握着彼此的手，互相凝视着，继续传递着刚才话语中的情思。 终于还是走到了安检口，江雪重重地握了一下我的手，我怕捏疼她，但也使了使劲回应她。 我们依依不舍地松开对方的手，江雪对孟妍说了再见，又对我说道：“再见了，陈阳。” “嗯，再见，江雪。”我回答道，眼泪已经在我的眼眶里打转。 江雪又不出声地用口型告诉我：“我，爱，你。” “我……我也是……”颤抖的双唇有些不听使唤，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说出这几个字。 然后我便看着江雪走过安检口接受工作人员的检查，看着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向我和孟妍挥手再见，又看着她一步一回头地和父母走向通往出发口的长长的扶梯，再看着她站在扶梯上转过身来一边哭一边看着我…… 江雪的身影随着扶梯缓缓上升，因为有安检口的大门挡着，她很快就要离开我视线的范围了。 我鼓足勇气往前走了两步，大声喊道：“江雪！加油！” 我看到江雪弯下身子想要再看看我，可我只眨了下眼睛，她的身影就被门框挡住看不见了，于是我赶紧弯下腰想要再看看她，可是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泪水已经决堤了。 我突然感到浑身无力，几乎要瘫软在地上，我弯着腰用双手撑住膝盖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去。 眼泪像骤雨一般落下，瞬间就在我的脚下汇聚成一个小水洼，我哭得泣不成声，已经无法再控制住自己。 原来小说里描述的那种悲伤到不能自已的感觉都是真的…… “陈阳，陈阳……”是孟妍的声音，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恍惚着接过孟妍递过来的纸巾，在眼睛上胡乱擦着。 “没事吧……”孟妍问道。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 “那咱们走吧，要不让人家等太久了。”孟妍又说道。 哦，对了，那叔叔还等着我呢。 想到这个，我清醒了一些。 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通红、满脸悲伤，不禁暗自庆幸，还好没有让江雪看到我这幅样子，否则她一定会难受的。 我和孟妍在门口找到了那叔叔，他很热情地让孟妍也一起坐车，要把孟妍先送回A市。 不过孟妍还是婉言谢绝了，她和我们告别后，就去坐机场大巴了。 我刚坐上车，就收到了江雪的短信：“我们已经登机，我该关手机了，等到了北京我和你联系，你到家了就给我发个信啊。刚才一直在哭，都没顾得上给你发信，我好想你……” 看到江雪的短信，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她哭泣的样子，我的鼻子又酸了，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我使劲抹抹眼睛，赶紧给江雪回信。 “我也想你，我好想你，江雪，我爱你，我爱你。”时间紧迫，我怕江雪关了手机看不到我的回信，只能手忙脚乱地把我现在心里想的话发给她。 “我也爱你，永远只爱你。路上提醒叔叔开慢点，注意安全。我关机了哦，不用回了。”江雪的短信很快回了过来，她刚才一定是在等着我的回信。 我似乎能看到她双手拿着手机飞快打字的样子，那样子好可爱，只是我看不到了…… 在回B市的路上，我坐在了副驾驶位。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谁都不理，哭个痛快；可是出于礼貌，我还是要控制自己的情绪，起码在路上不能一言不发。 这位叔叔也是和蔼体贴的人，他没有八卦地打听我和江雪的关系，也没有说起江雪一家的事，而是打开了车上的广播，边听着各种新闻边和我东拉西扯。 从广播里我才知道，今天上午在北京奥运会首次亮相的“中国飞人”刘翔竟然在比赛开始前退赛了。 四年前的雅典奥运会时，我专门熬夜看了刘翔的半决赛和决赛，看着他破纪录拿冠军，没想到四年后竟然会这样。 今天果然是让人悲伤的一天。 虽然车上的闲聊强迫我分散了不少注意力，但今天的一幕幕还是不停地在我脑海里出现：在家给我开门的江雪、午饭时和我溜出来拥抱接吻的江雪、在车上偷偷和我牵手的江雪、还有在机场一直流着眼泪的江雪…… 所以就算我和叔叔说着话，泪水还是不断地流下来，等到汽车停在通往我家院子的路口时，我几乎用完了包里的所有纸巾。 我感谢了叔叔送我回家，下车挥手和他告别。 看着汽车渐行渐远，我赶忙拿出手机，给江雪发信告诉她我已经平安到家，她一开机就能第一时间收到。 我转身准备回家，然而眼前的情景又开始刺激我的泪腺：这个路口、这条路，都是一个月来我和江雪走过无数次的地方，可是现在我的身边没有了江雪，只剩我孤身一人…… 我逃跑似的边哭边飞奔回家，想逃离那些让人感伤的地方，可一进家门，我才发现我错了：江雪在我家里留下了更多的痕迹，我甚至可以想起这一个月来，江雪在我家的每一处做过的每一件事。 现在才五点多，父母还没有下班回来。 我无力地趴在我的床上放声大哭，模糊的视线中，我似乎看到江雪坐在床上绣着十字绣，她抬起头来看看我，笑眯眯地伸直胳膊把绣了一半的挂饰展示给我看……江雪，我好想你啊…… 父母回家后，看到我红肿的双眼没有多说什么，他们简单问了下今天的情况就去厨房做饭了。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急忙拿起手机，果然是江雪的来电。 我边接通电话边走进我的房间。 “陈阳，我们刚下飞机，正在等行李。”江雪沙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她一定哭了很久。 虽然是哭过的声音，但这熟悉的声线让我瞬间就有种非常安心的感觉。 “江雪，我……我想你……”我着急地把想了一下午的话说了出来。 我听到江雪轻轻的笑声，她又说道：“我也是，好想你好想你。” “啊……路上都顺利吧？”我这才想起来应该先问问这个的。 “你好可爱……”江雪边笑边说，“放心吧，都很顺利。” “那就好，我们回来路上也很顺。” “嗯，我看到你的短信了。” “那个叔叔人还挺好的……” “陈阳，说你爱我。”江雪打断了我的废话。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刚才你竟然喊”加油“，电视剧里不都是喊”我爱你“的吗？”江雪问道。 “呃……你是去上学的嘛……应该说”加油“吧……而且叔叔阿姨都在呢……”我解释道，我没有狡辩的意思，这些确实是我考虑的因素。 我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的江雪已经笑了起来：“我没有介意啦，我确实需要”加油“，不过”我爱你“也是不能少的，快说，我想听。” 我看了眼厨房的方向，父母还在忙着做饭，我便关上我房间的门，站在远离房门的地方对着手机说道：“江雪，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怎么停了？”江雪问道。 “说完了，我说了九遍。”我回答道。 “为什么是九遍啊？”江雪不解地问。 “因为我对你的爱长长久久。”我解释道。 “嘿嘿，这个解释满分……你真说了九遍啊？”江雪又问。 “我数着呢，不会错的。”我让她放心。 “不行，你再说一次，这次我也数着，一定要长长久久。”江雪固执地说。 “好，说几次都可以。”我笑着答应，“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嘿嘿，陈阳，我也爱你，我也爱你，我也爱你，我也爱你，我也爱你，我也爱你，我也爱你，我也爱你，我也爱你。”江雪开心地说着“爱我”。 我默默数着，果然也是九遍，我正想告诉江雪我数的结果，就听到她在那边回应着父母的话。 江雪又对我说道：“行李来了，我该走了……咱们发短信吧，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好，你快去吧，我爱你。”我连忙说道。 “我也爱你，要记得多给我说啊。”江雪笑着说，“那我挂电话了哦，再见。” “嗯，再见。” 电话挂断了，我不舍地把手机从耳旁拿开。 我本来以为接到江雪的电话我会哭出来，可是我高兴地根本顾不上哭，只是听到江雪的声音就让我感到无上的喜悦，这种喜悦完全消除了我思念她时的痛苦。 然而现在听不到江雪的声音，我又被思念导致的苦闷情绪笼罩了起来。 我呆呆地坐在床边，我好想听江雪对我说话，好想能触摸到她……昨天这个时候我们还在宾馆的床上缠绵…… 想到这里，我更加难过了。我一头栽倒在床上，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我赶紧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机查看，是江雪的短信：“我们坐上车了，应该很快能到酒店。你也该吃饭了吧，我好想吃阿姨做的饭啊，你替我多吃点哦。” 看着江雪的短信，我不由地想起和她一起在我家吃饭的那些日子，我感到一阵难过。 可是很快我就清醒了过来，现在感到难受的不只是我，江雪也是一样，甚至她比我更难受，可是她还在逗我开心，明明应该是我开导她才对。 于是我赶忙用轻松的口吻给江雪回信，就像往常一样和她互发短信说起话来。 父母都很理解我们，即使我在吃饭时不停地拿起手机回信，他们也没有说我；江雪那边想必也是一样，因为她吃饭的时候我们的短信也没有停过。 晚上八点左右的时候，父母都出去散步了，江雪如约给我打来了电话。 “陈阳，我出来给你打电话了。”江雪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她告诉我她现在正一个人在酒店的院子里。 江雪先是给我抱怨酒店的饭不好吃，又问我晚饭吃的什么。在我告诉她之后，她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我也想吃那些……”江雪突然说道，她的语气有些落寞，“陈阳，我好想你……” 江雪的话让我鼻子一酸，我忍住眼泪对她说：“我也是，我也好想你。” “坐飞机的时候我一直靠在我妈怀里哭……现在眼睛还是肿的……”江雪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虽然和晚饭前的电话一样，我们说的还是思念彼此的话，但江雪这会儿的情绪明显低落了很多，或许是现在平静了下来，才真正让人体会到了相思之苦。 “你也哭了……”江雪又说道。 “我没有，你放心，我没哭。”我赶忙否认，我不想让江雪担心，我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她应该是没有看到我哭的。 “孟妍都发信给我说了，她说你哭得可伤心，她都没见过有人那样哭过……”江雪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忘记叮嘱孟妍别告诉江雪我哭的事。 “没那么夸张，我就是稍微哭了一下。”我极力辩解着。 “肯定不是，我知道你的，我有多难受你就有多难受，咱俩这点太像了。”江雪说得没错，我俩在这方面真的很像，我也一直有同样的观点。 我长叹一口气说道：“我是哭得挺伤心的，我……我……” 我想告诉江雪，我好想她，我不想让她走，我想让她回到我身边……可是都到了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那无疑会动摇江雪的出国留学的决心，可能会对她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我没事的，其实……哭一下也好，就没那么难受了。”最终我还是违心地这么说道。 我没有经历过离家这么遥远的旅程，也是第一次和最爱的人经历这样的分别，凭我当时的认知，我觉得今天可能是江雪最难熬的一天，等到明天真正踏上旅途、到达荷兰以后，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她自己费心费力，那种身心的忙碌或许会冲淡思念之苦。 想到这里，我有些后悔没有陪江雪去北京。 我本来是计划和他们一起去的，但是江雪说我离开学也没几天了，还是静下心来好好准备一下，毕竟是去一个新的环境学习和生活，就没同意我去。 唉，这事还真不应该听她的。 “我今晚应该陪在你身边的……”我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也后悔没让你来……都怪我，自作聪明……”江雪埋怨着自己。 “不怪你，你是为我着想……怪我，怪我太听你的话了。”我不想让江雪感到后悔，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江雪被我的话逗得轻声笑了出来，她甜美的笑声让我的脑子一下变得清醒起来：江雪就应该像这样总是笑才对，如果她在哭，那我就要把她逗笑。 “以后不能听你的了。”我笑着说。 “嗯？那你想听谁的？”江雪饶有兴致地问道。 “听我的啊，以后咱俩的事都听我的。”我信心满满地说。 “好呀，那我以后都听你的。”江雪爽快地答应了。 “那就先定下来了，明年你走的时候，我一定要去北京送你。”我继续说道。 江雪又笑了：“我这次还没走呢，你都想到下一次了……” “这叫深谋远虑，我想的事情可多呢。”我把话题引向别的地方。 “诶……还有什么啊，给我说说嘛。”江雪很有兴趣的样子。 “嘿嘿，少儿不宜。”我故作神秘地说。 “说嘛，我就喜欢少儿不宜的。”江雪笑着说。 “我想……等你明年回来的时候，我们要在宾馆待一天，二十四小时，哪都不去。”这可不是我信口开河，这的确是我想过的事。 “待那么久干嘛啊？”江雪明知故问道。 “嘿嘿，你说干嘛？”我反问道。 “你说的这个，我也想过啊，不过有一点点不同。”江雪说道。 “什么不同？”我并不惊讶江雪也有同样的想法。 “我觉得一天肯定不够，我们要待三天，三天都和你待在床上……”江雪边说边笑。 “好有压力……那这一年我要好好锻炼身体了。”我也笑了。 “还要记得多吃韭菜，多补补。”江雪又提醒我道。 “韭菜都不够了，我要查一查还有什么壮阳的方法。”我开着玩笑。 江雪大笑起来，手机里传来她爽朗的笑声，是啊，这才是江雪应该有的样子。 她本来就是个爱笑的女孩，从五年级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是我让这个女孩流了太多的眼泪，我不能再让她为我伤心哭泣了。 从今往后，我所做的一切都应该是为了再看到那个笑盈盈的江雪，她的笑容就是对我的最高褒奖。 我成功地转移了话题，江雪的情绪也好了很多，我们像往常一样开心地聊了好长时间才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之后，我的情绪又陷入低沉。 刚才在电话里虽然一开始我是强撑着自己逗江雪开心，但后来我们的那些欢笑都是真实的。 就算不能见面，只要能和江雪说着话，我都能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快乐。 可是现在，我又是孤身一人了。 我关了灯，靠着床头坐在床上，惨白的月光洒在房间里，显得清冷和寂寞。 我想起在温泉酒店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的月光洒在不着寸缕的江雪身上……我无比想念那个时候，我无比想念那时还在我身边的江雪，我的眼睛又湿润了…… 父母散步回来，看到我关着灯在床上啜泣，并没有多问什么，他们知道这个时候说的越多，我就越难过。 我的确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这个时候家人的安慰反而会适得其反。 感谢我的父母，他们非常理解我的心情，给了我充分的时间和空间释放自己的情绪。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我和江雪便发信互道了晚安。 昨晚我们任性地熬了夜，今晚可不能再任性了，因为明天对于江雪来说，将是一段异常辛苦的旅程。 江雪乘坐的航班将在明天下午三点起飞，飞行十二个半小时之后到达荷兰阿姆斯特丹史基浦机场，然后她要搭乘火车去蒂尔堡，中途还要在海牙转车，整个车程估计要用两个小时。 按照北京时间计算，江雪明早起来后，大概要到后天早晨五点半才能到蒂尔堡，也就是说，江雪明天晚上是没有时间睡觉的。 而飞机是从东向西飞，所以飞机上一直是白天，在飞机上也很难睡得着。 因此，她今晚必须早早睡觉，为明天保存好体力。 只是不知道江雪能否睡得着，我希望她能快快睡着，我希望她像过去一样，在面对重要事情的时候有一颗大心脏。 我记得初中时我告诉江雪，每次考试前我都会紧张地睡不着觉，可是她就没有这样的问题，能让她睡不着觉的只有我。 江雪总是在每次寒假和暑假开学的前一天睡不着觉，因为第二天就能见到很久不见的我…… 江雪睡下后，我也洗了澡在床上躺下。 今天早上醒来后我躺在这里流眼泪的情景似乎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可是那时候我还能见到江雪，还能和她说话，还能拥抱她、吻她……唉，如果时间能倒流就好了，哪怕只是倒流到今天早上也好。 客观地说，现在这样的思念之苦和过去那些年里我一次次以为要永远失去江雪的绝望感相比，实在不值得一提。 可是在我们正享受着甜蜜和幸福时，就要分开如此之远、如此之久，换作是谁都是难以接受的。 今天在机场的情景像电影一样一遍遍地在我的脑海里回放，紧握着我的手的江雪、使劲盯着我的江雪、哭红了眼睛的江雪、趴在我耳边说话的江雪、消失在我视线中的江雪……我的脑中全是江雪和我分别时的样子。 我的眼泪又来了。 我尽量不出声地哭泣着，可能是今天哭得太多，这会儿一哭就觉得头疼。 头疼让我无法集中精力去想江雪，我便等到眼泪流完再接着想，想着想着又哭了起来，我便停下想念，再次等到哭完，然后继续想江雪……如此循环往复了不知多少遍，我终于疲惫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父母已经去上班了，家里非常安静。 我抓起枕边的手机，十字绣的爱心锁和半月形的挂饰垂了下来，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的心头又是一阵悸动。 手机上果然又有一条江雪发来的短信，发信时间是几分钟前。这应该也是我收到的最后一条早起短信了，接下来的一年时间应该都不会再有了。 江雪在短信里告诉我，他们已经出发去机场了，让我再多睡会儿。 我记得她昨晚说过，酒店离机场很近，她今天要睡个懒觉，起来后直接就去机场。 我赶紧给江雪回信，告诉她我已经起来了，又问她昨晚有没有休息好。 我知道等会儿江雪他们到了机场，肯定要忙着办各种手续，没时间和我发信，就想抓紧他们在路上的这段时间，和江雪多说说话。 江雪很快就给我回了信，她说她昨晚睡得很香，让我放心。我们就这样一直发信说着话，直到他们到达首都机场。 江雪要去忙了，我也赶紧起来洗漱。 我边刷牙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蓬乱、双眼红肿、一脸颓丧。 这个样子让江雪看到的话，她一定会心疼的。 我自嘲地看着自己笑了出来，果然不管什么事，我都能很自然地联想到江雪。 能这样笑出来，说明这次我没有再陷入悲伤之中。 的确如此，我依旧和昨天一样想念江雪，只是我已经无暇去顾及自己的心情，现在我所有的心绪都已经被江雪所占据，我脑子里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江雪今天的旅程。 虽然我不舍得和江雪分别，但对于她出国留学的事我绝对是百分百地支持。 这个暑假里的江雪是依偎在我身边的“小女人”，但我心里非常清楚，无论是天赋还是能力，她都远在我之上，她是个能自己独当一面的“大女人”。 江雪这样的“大女人”有自己的梦想，也有为了梦想奋斗的决心和能力，出国留学是她实现自己梦想的重要一步，我当然为她高兴。 所以对于今天就要正式开始的这段征程，我和她一样感到兴奋和期待。 刚才和江雪发短信时我就能感觉得到，她虽然还是想我想得不行，但说起今天的事，她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对此我感到非常开心，她果然还是当年的那个江雪。就像她喜欢我在球场上自信的样子一样，我也痴迷于她征服一个个挑战时的样子。 不过，就算我对江雪的能力有再多的信任，我也不免会对这趟旅程有所担忧，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出国，毕竟她只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 就不说那些可能影响人身安全的问题，光是旅途中的各种麻烦，我都在为她担心。 我担心十二个半小时的飞行会让江雪难受，如果碰上气流飞机颠簸，她吓得害怕怎么办？ 我担心那么重的箱子拉起来太费劲，如果碰到没有电梯的地方，她一个人怎么搬得动？ 我担心她在机场找不到换乘火车的车站，如果中途转车要等很久，她一个人在火车站是不是安全？ 我担心她到蒂尔堡以后能否顺利住下，如果网上说的火车站附近的那家旅馆没有房间了，那大半夜的她又该去哪找住的地方？ 诸如此类的担忧让我根本没空再去悲伤，甚至冲淡了不少对这次旅程的期待，我一门心思想的都是希望一切顺利。 好在江雪从不让人失望，她很快就告诉了我今天的第一个好消息。 快到中午的时候，江雪发来短信，告诉我所有手续都办好了，就等着过海关候机了，现在她正和父母在机场的餐厅吃饭。 她还告诉我，刚才托运行李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和她坐同次航班去荷兰上学的女孩，她俩值机时把座位选在了一起，只可惜那女孩是去鹿特丹的。 这无疑是个令人安心的消息，虽然最终目的地不同，但至少在飞机上的这段时间江雪能有个伴了，或许下了飞机还能一起去找火车站，如果能同乘一趟火车，那就再好不过了。 光是这么想着，我都能高兴地笑出来。 “好厉害，上飞机前就认识了新朋友，那这次旅程一定非常顺利。”我把自己的喜悦告诉江雪。 “嘿嘿，借你吉言，爱你，想你。”江雪很快回复道。 虽然很想和江雪继续聊下去，但我想到这会儿是出发前江雪一家三口最后相处的机会了，我还是应该把时间留给江雪父母才对，于是我就不再发信影响江雪了。 我放下手机，靠在沙发上，看着只有我一个人的家，我又开始思念江雪了。 这一个月来我很少有一个人在家的机会，每天早上我都会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毕去找江雪，有时则是江雪一大早就来找我，所以我还真有点不习惯现在这样一个人待在家里。 何况这家里还处处都是江雪的影子，“睹物思人”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就在我又要陷入悲伤的情绪时，对江雪的担忧让我清醒了过来。 我突然想到，江雪马上就要面临又一次和至亲之人的分别，昨天和我分别时她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我不敢想象等会儿和父母分别时她会哭成什么样，这实在让我担心不已。 江雪要承受的悲伤显然比我多得多，她甚至来不及过多悲伤就要去面对一趟充满了未知困难的旅程，不像我还可以躺在家里舒服的床上想哭就哭、想睡就睡……想到这里，我觉得羞愧难当，我有什么资格一个人在这里悲伤？ 我应该振作起来，和江雪一起面对困难，就算不能陪在她身边，也应该和她一起努力。 我去洗了洗脸，把起床后一直没管的头发梳整齐，既然知道江雪看到我这幅样子会心疼，那我就不应该让她看到我这幅样子，我不能再让江雪为我担心了。 午饭后父母都回房休息，我躺在床上等着江雪的联系，现在已经中午一点多了，她大概是要过海关进候机厅了，也就是说，她要和她父母分别了…… 我正担心着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江雪的电话。我一骨碌爬起来，边接起电话，边轻轻关上房门。 “陈阳……我过海关了……”江雪的声音没有哽咽，也没有沙哑，她似乎并没有哭。 我有些意外，又叮嘱道：“那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哦，东西都拿好……” “嗯，放心吧。”江雪的声音显得非常疲惫。 我忍不住问道：“没事吧……” “没事，我就是……心里特别难受，憋得慌……刚才过海关时候，我回头看着我爸妈，他们使劲探着身子给我招手，他们眼睛都红红的，想哭又不敢哭出来，就像你昨天那样……他们那个样子，那个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江雪说着长叹一口气。 “我都想……都想跑回去。唉……我心里好难受……”江雪边说边小声啜泣了起来。 “哎呀，都怪我……不该问的，又让你哭了……”我感到很自责。 “不怪你，可能只有在你面前我才会哭……只有你能让我放松下来……”江雪边说边吸着鼻子，“好想让你抱抱我啊……” “我也想抱着你……我真应该去北京的……”此时我真是感到万分懊悔。 “我正在想被你抱着的感觉……你身上总是热乎乎的，胳膊很有劲，总是把我抱得紧紧的……”江雪慢慢地说着，“嗯……真舒服……” 听着江雪的话，我感到心头酸酸的，无法触碰到彼此的我们，只能通过留存在身体上的记忆来感受对方的温暖。 我闭上眼睛，一边回想着和江雪相拥的感觉，一边说道：“你身上总是软软的、香香的，你肩膀好窄，一下就能抱住……还有，你胸前顶着我特别舒服……” “你讨厌……”江雪娇嗔地笑了出来，这正是我的目的。 “说正经的，我觉得咱们的父母真的都太不容易了，咱们以后一定要好好对他们。”江雪已经不再哭泣了，我放心不少。 “嗯，我现在就开始好好对他们，过几天叔叔阿姨搬家的时候我去帮忙。”我对江雪保证道，这也是昨天我在江雪家说过的事，不过她父母当时是百般推辞。 “以后只要我放假回家，都会去A市看叔叔阿姨的。”我又接着说道。 “嘿嘿，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你帮我多看看他们哦。”江雪这次终于没有拒绝，之前我提到这事时，她都说不用那么麻烦。 “放心吧，我会替你看叔叔阿姨的，如果他们真有什么事，我肯定会像对我爸妈一样对他们的。”我认真地向江雪许下承诺，毕竟她还在担心着父母，我必须要让她安心，只是没想到当时的豪言壮语，在多年后还真有兑现的一天。 江雪的心情好了起来，我们的对话也变得愈加轻松。 等江雪到荷兰以后，我们就不能如此方便地通过电话联系了，虽然为了保证最初一段时间的联系，江雪的电话卡已经开通了全球漫游的服务，但昂贵的漫游费可不允许我们随心所欲地聊天，就算当地的电话卡办好了，那打过来也是国际长途，费用依旧不会便宜。 所以我们尽量都说些开心的事，不让我们最后的通话充满了离愁别绪。 “我该登机了……”江雪有些遗憾地说道。终于还是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候。 “嗯，路上注意安全，一个人干什么都要小心。”我嘱咐道，“对了，零钱拿出来没？” 因为在机场就可以换乘火车，所以一下飞机就要去买火车票，网上都建议提前准备好二、三十欧的零钱随身带着，机场人多又乱，在那翻包找钱很不方便。 “在我兜里呢。”江雪笑着答道，“放心吧，你女朋友是很能干的。” “嘿嘿，我知道，我女朋友最厉害了！”我发自内心地赞叹。 “就是的，哈哈哈……”江雪得意地笑了起来，“那我要走了，你也照顾好自己。” “嗯，祝你一切顺利。”我已经在心中开始为江雪祈祷了。 “肯定会顺利的，我下飞机就给你打电话。”江雪信心十足地说，“你下午好好睡一觉，晚上还要熬夜呢。” 虽然江雪一直反对我今晚熬夜等她的消息，但她也知道我不可能安心地去睡觉，便不再阻止我，而是叮嘱我下午多睡会儿。 “好，那就今晚见。”我答应道。 “嗯，有时间的话到时候还可以视频一下，我都一天没见你了，好想好想你。”江雪撒娇地说。 “嘿嘿，我也好想看见你……”我对和江雪视频充满了期待，可没想到的是，由于之前的一个小疏忽，我们在视频里见到对方的时候，竟然是近一周以后了。 “好啦，我要走了，咱们都加油吧！”江雪的声音异常清晰。 “嗯，一起加油！”我也清楚地回应她。 “再见了，陈阳，我爱你！”江雪向我告别，说着以往分别时说过无数次的话语。 “嗯，再见，江雪，我也爱你！”我也用同样说过无数次的话向她告别。 我们都挂断了电话，我拿着手机站在房间里，江雪的声音还在我脑海中萦绕，我没有移动一步，仿佛是害怕一活动起来，这声音就会消失不见。 我站了好一会儿才打开了房门，父母已经去上班了。我给江雪发信说道：“我会永远等着你的，我爱你，江雪，永远只爱你。” 发完短信，我长舒一口气，接下来的近十三个小时，对我们而言可能都是一段异常难熬的时间。 这三个月来，哪怕是算上晚上睡觉，我和江雪也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过，我们一定都很难适应，这也算是我们异国恋的第一道坎吧。 我正这么想着，就收到了江雪的短信：“陈阳，我也爱你，这辈子我只会爱你一个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我已经放好了行李，在座位上坐下了，我和新认识的女孩坐在一起，路上还能说说话，你不用为我担心。飞机很快就要起飞了，我该关手机了，你不用回复了，有时间的话去看看我们的邮箱吧。爱你！” 邮箱？ 我急忙转过身，飞奔向卧室里的电脑。 这个邮箱从我们注册好以后就没有用过，我本来是准备今天下午先写一封信，让江雪到了荷兰就可以看到。 难道江雪先给我写了信吗？ 可她是什么时候写的呢？ 我打开电脑，登录进邮箱，收件箱里果然有一封未读邮件，是几分钟前的两点整发来的。 真是奇怪，刚才江雪和我打完电话就登机了啊，怎么会有时间打开电脑发邮件呢？ 我满腹疑问地点开邮件，果然是一封江雪写给我的信，看着信里的文字，映在我脑海里的是江雪那熟悉的声音： “我最爱的陈阳：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坐在飞往荷兰的飞机上了。 我们的异国恋从这时候起就要正式开始了，这个邮箱也要正式启用了，邮箱里的第一封信就由我来写给你吧。 我把这封信设置成了定时发送，会在19日下午两点发到邮箱。 现在是2008年8月18日的凌晨，原谅我没有按照刚才答应你的乖乖去上床睡觉，我实在没有别的时间来写这封信，而我又必须在离开之前写好这封信。 第一个原因是去荷兰的飞机要飞12个半小时，这将是几个月来我们失联最长的一段时间，我怕你到时候会难过，就让这封信代替我在那段时间陪陪你吧。 第二个原因是我知道自己在今天下午和你分别时，肯定会难过地什么都说不出来，所以我只能在这封信里和你好好地道别。 道别之前，让我再食言一次。 陈阳，我真心地感谢你，感谢你十年如一日地爱我，感谢你一直信任着我，感谢你能接受这样的我，感谢你让我体会到了此生从未有过的爱和幸福。 从五月份我们重逢到现在，就像一场梦一样，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渴望的事情全都一一成真，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所以我应该好好地感谢你。 不过我对你的爱可一点不是出于感谢，我像你爱我一样深爱着你，并且一天比一天更爱你。 我觉得我可能天生就是要来爱你的，我想把我一切最好的都给你，我想每天腻在你身边，抱你、吻你、和你做爱，我想用我能做到的一切来表达对你的爱，我会把爱你当作我此生最重要的事情。 虽然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要远隔万里，但是你放心，我会让你时时刻刻都感受到我对你的爱。 陈阳，我们这次能在一起，我真的很珍惜，我一定会好好爱你的。 所以，就算已经给你嘱咐了很多，但在我临走之前，我还是有些话要告诉你。 首先，我希望你能好好生活。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唉，写完这句话又觉得我没资格这么说，这么多年我几乎都没有关心过你……还好我现在有了机会，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地关心你、呵护你。 作为在武大和川大的食堂都吃过饭的人，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武大的饭菜远不如川大可口，甚至整个武汉都没什么好吃的，但是你还是要好好吃饭，不准挑食，肉和菜都要吃，记得多吃韭菜，嘿嘿。 因为我们有时差，所以你肯定会因为要和我联系睡得很晚，但是再晚也不能超过十二点，到点了必须上床睡觉，要养成良好的作息习惯。 如果我到时候舍不得你走，你就把这段话复制给我看，哈哈哈。 如果有时间的话，最好能把跑步坚持下去，好好吃、好好睡、好好动，这样肯定会有个好身体。 你在床上那么厉害的，肯定和你一直坚持运动有关系，所以要再接再厉，不能骄傲啊～～ 然后，我希望你能好好学习。 这个不用我说，你肯定能做到，因为在武大读书可是你的梦想啊。 我想说的是，好好学习不仅是要学会书本上的东西，还要多和同学、老师交流，因为这次毕业后，考察我们的不再是分数，而是要真正走入社会了，多和别人交流，对以后的择业就业肯定会有帮助的。 当然，你千万不要有压力和负担，只要尽心、努力就可以了，其他不用想太多，好好享受这最后三年的校园时光才是最重要的事。 最后，我希望你能好好爱我。 你肯定会说：这还用说吗？是呀，你都已经爱了我十年了啊。 可是我还是想说，好好爱我吧，陈阳，我值得你用心去爱，你不会失望的。 这几年我过得不好，一点也不好，我再也不想过那种没有你的生活，我知道你也一样，所以我们都要好好珍惜彼此、好好相爱，就算有再大的困难我们都不能再分开了，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陈阳，也没有第二个江雪了。 陈阳，好好爱我吧，用你全部的真心、全部的热情来爱我，不要管其他任何人、任何事，肆无忌惮地来爱我吧，我也会这样爱你的。 这次我们牵起的手，再也不会放开。 好啦，我想说的都说完了，不要嫌我啰嗦啊。 今天下午我就要去北京了，和你分别的时候我肯定会大哭一场，不过你放心，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这么爱哭，其实我可是很能干很厉害的，我在荷兰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的。 和你在一起的这几个月像一场梦，但今天的分别绝不是梦醒的时候。 其实这个梦从十年前就开始了，而且永远不会醒，因为我们会一直相爱下去…… 陈阳，等着我。 在等我回来的这段时间，我们一起努力吧！ 你最爱的江雪 2008年8月18日” 读完江雪的信，我已是泪流满面，这并不是难过和不舍的泪水，而是感动的泪水，我又一次被江雪对我的爱深深感动了。 她该有多爱我啊，她该有多爱我才会想我所想，才会为我想得如此周全，才会费尽心思让我在现在读到这封信，才会想尽一切办法不让我难过，才会细致地关心我的生活和学习，才会近乎恳求地让我好好爱她…… 我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是做过拯救地球这样的超级大好事，否则这辈子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一个女孩来这样爱我。 我抹了把眼泪，站起身来，抬头看着窗外万里无云的蓝天，这会儿江雪乘坐的飞机应该就在这蓝天之上。 “好好生活，好好学习，好好爱你，我们一起努力！”我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也在心里对江雪、对自己暗暗发誓：这次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不会再让自己失望，不会再让任何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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