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锁魂录-第89章 幽山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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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月前

幽山派所处的山丘,虽不险峻,亦无那千仞绝壁,然一路行来,只见山路两侧,花木扶疏,草木繁茂,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行至半山腰处,有一座古老的佛寺,香火鼎盛,香客不绝,信男善女们,皆是虔诚地前去礼佛。 这佛寺,也引得不少凡俗之人,因好奇心驱使,时常会沿着那蜿蜒的山路,寻访那名闻江湖的幽山派。 也正因如此,幽山派便特意在门派大门之外,设了一处凉亭,配以石桌石凳,供那登山之客,歇息片刻。 幽山派相对于江湖上其他门派的复杂纷争,倒是显得格外宁静安详,更透着一股浓浓的烟火气息。 幽山派掌门宋寒霁,不仅对门下弟子严苛于武艺,更看重其品德之培养。 每月他都会邀请佛寺高僧,前来幽山派为弟子们讲授佛法,以陶冶情操。 数日前,一位法号“度净”的大师,如往常一般,前来幽山派授课。 幽山派内有一间宽敞的屋子,采光极好,平日里供门下弟子读书修身之用。屋檐之上,高悬一块牌匾,上书“知悟”二字,字迹苍劲有力。 今日,度净大师抵达幽山派,门下弟子们早已在“知悟”室中正襟危坐,静候大师的到来。 幽山派弟子们皆是凝神静听,一个时辰的讲学,转瞬即逝。度净大师讲罢,起身欲辞。 当大师步出讲室,一位身姿卓绝、身着桃色裙裳的幽山派女弟子,已然迎上前去,敛衽施礼。 度净大师见那女子装束素雅,容貌却如仙子临凡,眉目间灵气逼人。他双手合十,微微躬身,以示回礼。 那女子道:“度净大师,小女子阮怜冰,心中有一事,困扰许久,不知大师可否赐教,为我解惑?” 度净大师温言道:“阮施主不必多礼,但说无妨。” 阮怜冰莲步轻移,走到一旁,望向庭院中景致,口中问道:“大师,不知生与死,究竟是何物?小女子心中困惑,始终未能明了。” 度净大师闻言,双手合十,口宣佛号:“善哉。阮施主所问,乃是众生心中常存之疑,并非一人独有。” 大师望着庭院中繁花似锦,悠悠说道:“生与死,不过是因缘和合,又因缘离散的显现。正如那花开花落,春华秋实,潮涨潮息,皆是循着定数而生灭。今日之生,乃前日之因;明日之死,亦是今日之果。于此循环之中,无所谓开端,亦无所谓终结。” 阮怜冰听闻此言,似有所悟,却又似困惑更深,她再次看向度净大师,问道:“大师,小女子尚有一事不明。为何有人作恶多端,却能逍遥法外,而有人一生行善,却早早夭亡?” 度净大师闻此问,面色如常,他缓缓颔首,说道:“众生所造之业,有善业,亦有恶业。此业力如影随形,种子一旦种下,必有成熟之时。只是成熟的‘时节因缘’,并非完全取决于一世。有业报现前,者生便得善果,或身心安乐;有业报未熟,则暂得逍遥。世间之‘逍遥’,往往是往昔善业之余荫,而‘夭亡’,亦可能是过去恶业之显现。如此种种,乃是‘业’之体现。” 阮怜冰闻言,若有所思,继而又问:“然若有人作恶多端,却凭借自身强横之力,或是奸诈之计,使得其恶行未曾受到报应,使其得以逍遥于世,此等之人,是否便能摆脱那‘业’的束缚?” 度净大师闻此,神色依旧淡然,他双手合十道:“‘业’乃无形无相,却真实不虚。一因种下,纵使一时未见其果,然此果必将成熟。只是这‘时节因缘’,并非凡人能够全然预知。便是逃得一时之快,亦是难逃宿世之因。恰如烈火焚身,纵使烈火暂未将身化为灰烬,那灼热之苦,亦是真实烙印在身。” 阮怜冰听罢,思索几许,如闻暮鼓晨钟,心中豁然开朗。 她再次双手合十,向度净大师深施一礼,感激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小女子明白了,只是因果有时不易显现,实乃人之渺小所致。” 度净大师双手合十,应道:“善哉,阮施主能有此悟,乃是善缘。”说罢,他便转身,缓步离去了。 阮怜冰目视前方,思绪却已飘飞至遥远天际,久久未能收回。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阮师妹,你适才与度净大师论道,莫非是在问大师,你那姻缘之事?” 阮怜冰闻声转身,望向身后。只见一名高个子男子,嘴唇薄削,眉毛如墨,斜躺在廊柱之上,姿态闲适。 阮怜冰见是候明志,轻摇螓首道:“候师兄,你又取笑我了。” 这位候明志,与阮怜冰同门,皆是幽山派弟子。候明志入门早于阮怜冰数载,故而称得上是阮怜冰的师兄。 候明志见阮怜冰一脸不解,便道:“我此言并非取笑,师妹你若不忧心自己的姻缘,师兄我也甚是替你担忧。” 阮怜冰闻言,好奇问道:“哦?此话怎讲?” 候明志摇了摇头,道:“师妹怎的如此健忘?那刘公子、陈公子等人,皆是对你倾心不已,又是送礼,又是遣人来提亲。然师妹你却一个都看不上。想来那些个刘公子、陈公子,或是江湖上的青年才俊,或是朝廷官员的子弟,皆是些人物。依着阮师妹你这般倾国倾城的容貌,少有男子见了不为之失魂落魄的。” 阮怜冰听他这般夸赞,俏脸浮起笑意,她只是不喜与那些轻浮之辈纠缠,更不愿收他们的赠礼,故而一一婉拒。 阮怜冰道:“我尚年轻,婚嫁之事,尚且早。况且,姻缘之事,本就不可强求。那些个公子哥们,我与他们素无深交,亦无甚可谈之语,如何能随波逐流?” 候明志闻言,却摇头晃脑,说道:“师妹此言差矣。你且看那世间女子,哪一个不是十五六岁便已嫁作人妇?师妹你既然如此受男子欢迎,何不顺水推舟,寻个合眼缘的,早日嫁了去?如此,便可摆脱那各色公子哥的纠缠,落得个清净。” 阮怜冰闻听此言,掩口轻笑,道:“候师兄此言,莫非是盼着我早日出嫁,好让候师兄在幽山派里,少个不对眼的?” 候明志闻言,摆手解释道:“师妹冤枉我了,师兄此言,句句发自肺腑,皆是一番好意,师妹怎的这般猜测于我?” 正在二人说话之际,却又听得一个声音从旁传来:“候明志,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何须猜度?你不过是嫉妒阮师妹武功比你高强,故而总是寻她玩笑罢了。” 二人循声望去,但见两名幽山派弟子,一男一女,正缓步走来。 那说话的男子,身量与候明志不相上下,生得眉目深邃,眼神仿佛藏着万千思绪,让人捉摸不透。 他身旁的女子,则容貌俏丽,脸上带着盈盈笑意,望向阮怜冰与候明志。 那女子所穿的桃色衣裙,与阮怜冰身上所着,竟是分毫不差,衣袖上更绣着精巧的花叶暗纹,想来也是幽山派的女弟子。 那男子,正是幽山派大弟子罗金砃,他是掌门宋寒霁座下最得意的门生之一。 而他身旁的女子,名唤唐凝素,她与罗金砃,还有候明志、阮怜冰等人,在幽山派中,皆是相处融洽,情谊深厚的好友。 候明志闻言,顿时有些不服气,他瞪着罗金砃,说道:“你这罗金砃,我不过是与师妹闲谈几句,几时问过你了?” 罗金砃闻言,深邃的眼神微微一扬,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贵的笑意,未置一词。 一旁的唐凝素,见状,掩口笑道:“罗师兄说得没错,候师兄你这般实力,想要与阮师妹比试,恐怕还为时过早。莫要说阮师妹,便是小女子,也勉强能与候师兄过上几招。” 候明志听了唐凝素的挤兑,脸上顿时涨红,他用力晃了晃脑袋,说道:“唐师妹,你这话就有些过分了。我这是身为师兄,怜惜师妹年轻,方才手下留情。若是真下起狠手来,你们哪一个能够招架得住?”   罗金砃听了候明志这番话,故意对唐凝素说道:“他呀,是不敢与阮师妹比试,怕输了丢人现眼,我们便也莫要点破他了。” 候明志被罗金砃这番话激得忍无可忍,道:“看来我今日不拿出些真本事,你们便都忘了我候明志是谁了!”说罢,他转向阮怜冰,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阮师妹,请随我来,咱们到演武场,切磋切磋。” 阮怜冰闻言,掩口笑道:“得蒙候师兄指点,小女子真是‘三生有幸’,求之不得。”说罢,她莲步轻盈,便向演武场走去。 罗金砃与唐凝素见状,眼中皆是闪烁着看好戏的光芒,二人相视一笑,便也跟在了候明志与阮怜冰身后。 候明志与阮怜冰,往日比试,结果皆是阮怜冰略胜一筹。 候明志虽对这位比自己年幼的师妹武功深感佩服,却也嘴上不服输,时常寻些由头来与她切磋。 此刻,阮怜冰立于演武场中央,她手中未曾持任何兵器。 往日里,她与候明志切磋,皆是以指作剑,使出幽山派的独门绝技——《归藏剑法》,以此决胜负。 候明志早已摆开了架势,对着阮怜冰拱手道:“阮师妹,今日我们且再比试一番,还望师妹多多指教。” 阮怜冰亦还礼,脸上带着笑意,道:“候师兄言重了。我等皆是同门,何来指教之说?不过是切磋一番,增长些许见闻罢了。” 候明志不再多言,右手向前一递,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斜指,做拔剑状。 随即,他身体微沉,步法一变,已是幽山派标志性的“幽步”。 只见他身形飘忽,脚下仿佛不沾尘土,已绕到阮怜冰侧面。 他两指并拢,如同出鞘寒锋,直刺阮怜冰肩井穴。 这一招看似声势不大,却暗藏巧劲,正是幽山派剑法中以巧取胜的精髓。 阮怜冰早有预料,她身形未动,只是微微侧首,堪堪躲过候明志那如闪电般刺来的“剑尖”。 同时,她左手食指亦微曲,指尖弹出,快若迅雷,直点候明志面门之上的合谷穴。 这一招看似轻描淡写,却带着一股卸力巧劲,使得候明志攻势一滞,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候明志见一击不成,脸上却并无沮丧之色,反而赞道:“师妹反应如此之快,巧劲亦是了得,师兄看走眼了!”他不再犹豫,身形再次欺上,这次更是两招齐出,两指并拢,分别疾刺阮怜冰的风府穴与风池穴。 指风微动,正是《归藏剑法》中“双龙出云”的起手式,招式精妙。 阮怜冰双眸微眯,她深知候明志此番攻势更为凌厉,不敢有丝毫大意。 她身体微侧,凭借那借力打力的巧劲,右手食指微屈,点向候明志欲袭风府穴的手指。 同时,她左手亦是灵巧无比,架住候明志刺向风池穴的手腕,巧妙地将候明志的攻势引偏。 借着候明志身形回转之际,阮怜冰反手一指,看似随意,却精准无比,点中了候明志的曲池穴。 这一指,力道绵柔,直接让候明志手臂一麻。虽然未能完全制住他,但攻势明显减弱,身形也不由自主地回撤了半步。 两人你来我往,已拆了十几招。 候明志每一次出招,都似能准确捕捉到阮怜冰剑招中的些微空隙,只是阮怜冰的步法更是轻灵,总能在关键时刻避开他的锋芒。 而她的剑招,也总是恰到好处地,让候明志的攻势“滑”开,或是使其招式衔接之处,出现些微的迟滞。 阮怜冰这般的游刃有余,让候明志心下暗惊,只觉阮怜冰的武功又再次精进了。 此时,阮怜冰眉梢微动,身形已然转动。 候明志的指风擦过她的发丝,只见她身形一转,落叶般飘到了候明志的身后。 阮怜冰双指并拢,疾攻而出,分别点向候明志的肩井穴与大椎穴。 此招名为“青锋并峙”,若是实打实地点中,候明志今日便要彻底动弹不得了。 然而,就在阮怜冰的指尖即将触及候明志穴位之际,她却收回了指力,只堪堪停在穴位之前。 候明志心领神会,立时身形一矮,化解了阮怜冰那巧妙的一招。 二人同时收招,相视一笑。 候明志心知阮怜冰方才是有意相让,他望向场边围观的罗金砃与唐凝素,说道:“你们二人,只顾看热闹,可曾看见?阮师妹与我此番交手,不过是平手罢了。况且是因为我未尽全力。”他这话语中,仍带着几分不服输的傲气。 阮怜冰闻言,亦是笑靥如花:“师兄那‘借力打力’之法,已是使得非同凡响。小妹不过是勉力支撑,能得师兄指点,已是万幸。” 场边的罗金砃与唐凝素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这一场本该分出胜负的比试,以平局收场,乃是阮怜冰谦逊,是她顾及了候明志的面子,有意手下留情。